湖塘莲蓬

我从小是在洪泽湖边长大的，洪泽湖的鱼虾蟹螺等水鲜自然没少吃，其味美也是各美其美，无需赘言。然而，最让我念念难忘的，还是湖塘的莲蓬。

童年的记忆里，家乡的洪泽湖浩瀚渺茫，一望无垠。除了渔民，平常很少有人敢向湖的纵深处涉足，因为阔远的湖面常起滚石浪，波涛汹涌，十分吓人，即使水性很好的人，也是望而却步。好在大湖的浅水处有圩，估计是当年在滩涂垦荒的人留下的杰作。从圩里到湖堤的湖水则要温顺许多，就像良家女子，一副和善相。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家乡人自然不会让圩内的水面撂荒的。于是。按村集体划分出一段段湖面来，再由生产队的男壮劳力挖出一个个湖塘来。湖塘里植藕、种菱、长蒲草或苇柴什么的，种类还不少。其中，吸引我们孩子的莫过于莲蓬、菱角了。又因为菱角的尖角常会欺负我们的粗心，两相比较，莲蓬才更是我们孩子的最爱。每年夏末，亭亭如擎的莲蓬引诱着我们孩子的食欲。大人们的目光关注的是荷藕，他们盼着能多踩出白白胖胖的的嫩藕来，好换取米油盐，莲蓬和菱角也是熟透了才去采摘的。我们孩子可等不及，我们要的就是那口鲜嫩清香的莲子。莲子虽然好吃，但是吃到嘴里却并非一件简简单单的容易事。首先，湖塘里生长的东西是村集体的，谁也不能大摇大摆地去湖塘采摘莲蓬，就是我们孩子也是打着割草挑菜的幌子，瞄准机会偷偷采摘；其次，你得会水，虽说湖塘的水不是很深，可是，不会水也是不敢随便下去的，被水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和村里的几个小伙伴都是在水中耍大的，于是，每到夏末，我们都会偷偷地到生产队的湖塘采摘莲蓬。趟入水中，走进荷塘，荷叶挨肩，缕缕清香拂面而来。拨开荷叶，将谢的花瓣儿在不安的颤动中纷纷坠落，一片片漂浮在水面，招引小鱼儿游来亲吻。可惜那个年代，我们都还年少，懵懂无知，根本不懂得去欣赏眼前的美景，食欲支配着大脑的每一根神经。很快，莲蓬便被我们手到擒来。扒开莲蓬的翠衣，晶莹剔透、光滑圆润、如珠似玉的莲子就在掌心，剥开一层碧衣，尽享食欲的快感了。有时，我们会摘取一衣兜莲蓬，围坐堤上，剥出一把莲子肉，满嘴满嘴地大嚼，简直是暴殄天物。然而，暴殄天物也好，不解清雅食物之美也罢，采莲蓬的童趣和莲子鲜嫩的清香，却永远地在我童年美好的记忆里反刍。

如今，我已在城区生活多年。每年夏末，与我家仅距千余米的菜市场就会有莲蓬卖。有时我会买几朵解解馋。剥出莲子肉，咀嚼中虽然也感到清甜爽口，但是，总觉着少了些鲜嫩，少了自己童年时采摘的乐趣。也许，莲子的味儿并无明显的变化，变化的只是我的人生。一个人的童年即使再贫困，对他来说，也如一粒青嫩的莲子，令他回味无穷。 （穆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