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青海80后警营诗人赵海青诗集《在阳光还没有退去的时候》由中国经典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
赵海青,1988年生,青海化隆人,全国公安文联会员,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青海公安文联会员。曾出版诗歌合集《八面诗风》,有作品入选《2010年青海诗歌年鉴》等。在《青海日报》《青海湖》《北京诗刊》《西部诗选刊》《中国汉诗》《河湟》《青海青年报》《西宁晚报》《西海都市报》《白唇鹿》等刊物发表作品300余篇。
(作者近照)
《在阳光还没有退去的时候》共收录诗歌一百二十余首,由青海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教授兼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海作家协会副主席、青海省文艺批评家协会副主席刘晓林作序,兰州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青海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西宁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刘大伟,著名诗人霜扣儿撰写评论文章。。
该诗集是作者从2010年以来至今创作的数百首诗歌中选录而成,有青葱岁月里被启蒙之火照亮的心灵颤动,渐进中年日益加重的生活负累带来的忧思,有对四季流转和时光荏苒的感怀,有对亲情、友情、乡情的深挚眷恋,内容广泛深刻,情感真挚热烈,是作者献给如烟的往事,献给曾经的自己的真情力作。正如他写到的“在阳光还没有退去的时候就有希望,哪怕是余晖缤纷了你浅浅的彷徨”。
诚挚的倾诉(序言)
刘晓林
听到海青要出诗集,我异常欣喜。他将十余年积箧盈藏的诗作选编而成书名为《在阳光还没有退去的时候》,希望我能写一篇序文。我有些犹豫。近些年,繁杂的公务、琐屑的日常已将精神锉磨到几乎麻木的状态,早已失却了进入澄明悠远诗歌世界的心境与耐心,与其浮皮潦草地说些客套话,倒不如不说。然而我却无法拒绝,因为与海青在十多年流逝的时光中凝结的情谊。
海青读大学时曾旁听过我讲的一门鲁迅研究专题课,他不属于我所在学科的学生,当时我不曾留意在课堂的某个角落坐着一名非中文专业的学子,也不知道对课程内容了无兴趣无非为了凑学分而选课的学生中间,还有一个不在名册却希望深入了解鲁迅的旁听生。注意到海青,是有一天,他拿着一册装帧精美的人文版《野草》,走到我的面前,说见我讲课使用的那本《野草》已经破旧散页,想把自己珍藏的这册插图本送我。我手里有多种版本的《野草》,不过是因为那本旧书上经年累月摘录了许多资料,上课使用方便,故没有更换。但我还是欣然接受了海青的美意,并将它安置在我的书橱的醒目处,眼光每每经过这本书的书脊,心里都会升腾一股暖意。
记忆中这次接受赠书,是我和海青正式接触的开始。此后交往逐渐密切,在教室、在校园的林荫道、在学校周边的小茶舍,无数次地谈论过有关大学、阅读、旅行的话题,当然还有诗歌。在交谈中,我了解到这个出身青海化隆农村的青年,自小喜好文学,但贫困与闭塞限制了他的阅读范围,进入大学后如海绵吸水般,热切地吸纳着各类书籍为他提供的精神养料,每当看到他谈论获得新知的兴奋状态,都会联想到拉伯雷《巨人传》中庞大固埃历尽艰辛找到“神瓶”,大声呼喊“畅饮知识”的情景。海青那时已经尝试诗歌写作,他把生活中的点滴思绪和阅读的感悟凝结为诗句,烟云般的青春惆怅难掩对于尚未触碰的未来生活的浪漫、热情的想象,和力图摆脱羁绊走向远方的渴望。我知道,海青在大学毕业之后,怀揣着梦想去过高海拨的青海南部草原,去过遥远的中国南方,最后回到了故乡小镇,成了一名人民警察,这是一段曲折坎坷的生活经历,好在成长过程中的郁结与挣扎并没有耗损他内心葱茏的诗情,他坚持不懈地写作,成就了即将面世的这部诗集。
作为一部习诗10余年的结集,《在阳光还没有退去的时候》包含了丰富的内容和斑驳的色彩,有少年时代被启蒙之火照亮的心灵颤动,渐进中年日益加重的生活负累带来的忧思,有对四季流转和时光荏苒的感怀,有对逝去青春亲切的回溯,有对亲情、友情、乡情的深挚眷恋,也有对远方的遥想,一缕淡淡的忧伤贯穿其间,构成了整部诗集的抒情基调。他似乎恪守着古老的“诗言志,歌永言”,“在心为志,发言为诗”的诗学原则,他的诗歌莫不是“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的产物,可以说,这部诗集是海青向生活的告白,是真实内心的倾诉,“生活本就参差不齐/有人欢喜,有人别离/我把诗歌写得漫无边际/偶尔温柔,偶尔粗砺/你说得孤独与煽情我全不懂/我只有一支浅浅的笔/不经意间淌过你心中浅浅的河” (《我在群科雪后的夜里来来回回》),明澈、率性、坦诚,不回避内心的矛盾与冲突,无所讳掩地袒露着自己或忧伤或失落或欣悦的情绪,由此接近了诗歌最重要的品质之一,即情感的真实。
海青的诗歌中有两个出现频次极高的两个地域空间,即群科和江南。群科是黄河上游岸边的一座小镇,气候宜人,是青海境内春天来的最早的地方,这是海青的桑梓之地,也是他如今谋生的所在。小镇地处通向青海东南草原的要冲,旧日过往商贾行人多在此歇脚打尖,曾以好客与美食而闻名,如今小镇在扩张,高楼林立,霓虹闪烁,俨然一派现代都市的景象。小镇群科是唤起海青诗歌写作激情,并进而建立诗歌与现实生活联系的重要触媒,“我落笔成诗/群科依然是不变的话题”,这个小镇之于海青的意义不仅在吾土原乡给予自己肉身和精神的滋养与抚慰,还在迅速扩容的沧桑变迁中呈现了多种面相的小镇带给自己的充满异质感的生命体验,群科在他的诗歌中,“是你失散多年的知己”,“是崭新而略带忧郁的小城”,“是静默的小城”,“是一座沉默中含泪的北方小城”,这座连接着自己生命根须的小城容纳了海青太过复杂的情愫,虽不乏温暖与感激,更多的却是在繁华中见到苍凉,在喧闹嘈杂中感受沉默与忧郁,“这个世界太繁华又太遥远/我始终躲在苦痛边缘/空闲时寻找一把柴刀/砍断灵魂多余的枝桠/从容通往更多黑暗与未知”(《路灯》),群科小城承载了了海青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近乎宿命般成为他诗歌中呈现内心忧伤与创痛的地理标志。
如果说海青笔下的群科代表了一种现实的粗砺,而他同时不断书写的江南则意味着理想的诗意的生活。江南的杏花春雨、潋滟湖色、小桥流水,以及历代文人骚客营造的诗酒风流的文化气韵,对海青有着磁铁般的吸引力。他曾多次行走江南,身临其境感受那里的山光水色,用心体味着深刻影响了中国人心智的江南人文传统。海青写了不少自己踏足过的江南城镇名称为题的诗歌,却避免着观光客式的描摹写真,而是将自己的心灵与历史的怀想和自然的光影相互交织,创设了一个意念的领地,使“江南”化作了体现优雅温润的生命态度和生活方式的符码,“我是你低飞的鸥鹭/在水中轻叹易逝的光阴/你是我深藏多年的梦/在一朵莲花的生命里/挥一挥手”(《梦里无锡》)。在海青心目中,江南是一个梦,是一种诗意栖居的生活,与“群科”所代表的质地坚硬的现实相比,是“生活在别处”的理想存在。然而,令人伤感的是,自己终究不过是江南的一个匆匆过客,“我总是想啊!念啊!/大西北的时光早已历过了三十个春秋/我知道终将离你越来越远了/就算相遇,也只能偶尔擦身而过”(《我的遥远江南》)。海青之所以把江南视作一首遥远的歌谣,事实是出于对庸常现实生活状态的不满,他无力消弭理想与现实巨大差异,目睹世俗的生存法则将纯粹的精神向度的诗意一点点剥蚀却无可措手,怎能不让他心生“一手撑起彩虹,一手捏碎诗歌”的无奈。
可能还是出于对生活现状的某种忧虑,海青时时为流动不居的岁月给自己徒添的皱纹怅然若失,为逝去的青春唏嘘慨叹。“油菜花结了籽/夏天所剩无几/我依然在这座西北小城/手捧徒添的年龄叹息”(《遥不可及》),青春不在不仅仅是对时光易逝的叹惋,从根本上讲,更是对虚度年华,抛费生命行为的恐惧。海青在诗歌中不停地追问,“细数明天/还有多少诗和远方的记忆?”,一再自我确认“曾经坚信过的青春/青春里追逐过的梦”,无疑是在探询曾经的信念是否帮助自己过上了一种丰沛葳蕤有意义生活,是否在琐屑日常中始终如一保持了对有价值生命的追求?这不啻一次严正的精神拷问,由此我想到了海青赠我的《野草》,想到了他的这种严格的自我审视或许就是得自那位一生严厉自剖的伟大思想者的启示。当然,海青并不是一味带着忧思凝视生活,他的诗歌同样不乏温情柔肠和对美好事物的礼赞,比如感恩母爱,比如对早逝的青春生命的缅怀,还有对一切人类文明成果的敬畏,这一切使得他的诗歌有着更为饱满的韵致,也决定他能够如此充满善意地祝愿:
愿你的青春没有遗憾
眉头永远没有皱纹
愿你的爱和恨都是真诚的
相聚还是分离都是微笑的
愿青稞不再属于悲伤的倾诉
那些诗歌无法写尽的苦涩
都还给夜空
明日,明日又是初见的心情
总体而言,海青的诗歌是内倾型的,是一种私语式的写作。他沉浸于内心世界,注重自我体验,自抒机杼,诗歌是他收藏绵绵思绪和切肤情感的方式。但我相信海青未来的写作还有更多的可能性,他在一首诗中将自己定位为“在大地上写字的男人”,预示了他的抱负,此中透露的信息应是他渴望着一种更有力量的写作,应该是一种勇敢介入生活的写作,因为诗歌不仅仅是风中摇曳的芦苇,沉淀在彩虹中的梦,也应当是锋利的剑,是照亮人们前行道路的火炬。
是为序。
2021年9月15日
刘晓林:男,汉族,1965年10月出生,陕西西安人。1989年在华东师范大学获得文学硕士学位,现为青海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教授,兼任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海作家协会副主席、青海省文艺批评家协会副主席。从事中国近现代文学及近现代思想文化史研究,同时,致力于当代文学批评工作,发表了大量学术论文及文学评论,出版有《青海新文学史论》、《寻找意义》等学术专著,参与主编教材《国文经典读本》,曾出任中国作家协会第八、九届 “茅盾文学奖”评委,第十、十一届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评委,获得青海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及青海省文艺批评奖多项。